我用了20年的时间,续写了《平凡的世界》重新定名为《平凡的人生》,2017年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为了续写《平凡的世界》,开始研究“陕西文化”和路遥。在研究路遥的过程中,了解了路遥的一些历史,发表出来,以飨读者。
路遥生命的最后时刻(四)
1992年11月16日下午,中国作协陕西分会新任党组副书记赵熙在秘书长晓雷陪同下看望路遥。此时的路遥已经平静下来,能躺在病床拉话。主治医生向赵熙、晓雷介绍了路遥的病情,将路遥的病历给他们看,厚厚的像一部巨著。医生说,路遥是积劳成疾,病得严重,要准备打持久战,这需要路遥的配合……路遥听明白了。赵熙是路遥的老朋友,早在1970年时就熟识。路遥妻子林达就是赵熙从延川调到西安的。
在看望路遥的时候,作为秘书长的晓雷还让路遥办理一件公务,即给《小说评论》编辑邢小利的评职申请表上签注意见。路遥欣然摸索出笔来,颤抖地写下“同意”,并签下他的名字。谁也没有想到,这是路遥此生所办的最后一件公务,那两个颤颤巍巍的签名竟成路遥最后的绝笔……
赵熙与晓雷离开病房时,路遥抓着赵熙的手,低微而殷切地说:“生活太残酷了,我一定要站起来……”
可是病魔在万般摧残路遥的身心之后,再也没有给他生存的机会。16日晚上12点多,在病魔折磨下的路遥无望地给陪护他的小弟弟王天笑提出一点希望,让他赶快给好友、陕西省政法委书记霍世仁打电话,让他马上赶来,尽快转院。王天笑跑到护士办公室,挂了好长时间没有挂通电话。痛苦的路遥在床上打滚,一声声地呼喊:“九娃,快救救我,快救救我……”王天笑抱着路遥,泪流满面,却毫无办法。
17日凌晨4点,王天笑给路遥揉肚子,感觉不对,肚子里全是血。路遥痛苦地在病床上抽搐和呻吟,缩成一团,呼喊着他的亲人们:“爸爸妈妈还是离不得,爸妈……最亲……”
17日凌晨5点左右,路遥昏迷过去,不省人事,弟弟王天笑呼叫值班医生和护士接通氧气抢救……
17日清晨,绝少寒雪突降的关中,却飘起了雪花。晓雷感觉天气有些不可思议的异常,他似乎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时,楼下的办公室主任喊他,路遥的病情突然恶化,正在抢救之中。
当晓雷赶到病房时,几十名医生和护士正在展开生命大抢救。路遥平躺在小小的病床上,身体像变压器一样接着各种管线。路遥曾在《病危中的柳青》中描写的敬爱的文学导师柳青病危的情况,再次在他的身上重演。
参与抢救的晓雷目睹了全部抢救过程:
医生们仍然在紧张地忙碌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白大褂的袖头高高挽起,一左一右地用四只手按在他的胸脯上,鼓起全力一压一放,一位留短发的女护士举着助吸器狠狠挤压着,那只橡皮球体一吸一动,配血的依然配血,输氧的依然输氧,人们都在等待一个奇迹出现,让血压表上再出现有力的升降,让心电图荧屏上面再出现忽高忽低的激烈线条,让他自己的胸脯能够在自动地一起一伏。但从8时20分开始,这一切就再也没有给人们以期待的回音,一切仪表都在显示,他的心脏已经
停止了跳动,医生们失望地停止眼前徒劳的工作,但是我忽然哭求道:请你们再试试,请你们再试试……
9点30分,在路遥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七十分钟以后,天使们仍然不放弃他们最后的努力。他们推来一架仪器靠近病床,助颤器伸出两条电缆,电缆前端连着两只皮碗,一位女大夫用两只手举起两只皮碗,摁在那已酣睡不醒的胸脯,就像伸出两只手去打捞一个奄奄一息的溺水者。医生命令所有的人后退,离开铁床,霎时间通电,两只皮碗举起,路遥的胸脯上留下两个碗形的灼烫过的伤痕,但他依然长眠不醒。这是最后的也是最危险的最有希望的抢救措施了。随着天使们黯然而失望的神情,我挤在心电图仪前凝视荧屏,那平缓的不再大起大落的线条告诉我,即使用最危险的通电措施,我的朋友再也无法唤醒了我的眼泪无法抑止地滚滚而下……
9点35分,这是个永远叫人揪心而绝望的时刻。天使们默默的推走氧气筒,推走输液架,推走助颤器,推走心电仪,拔掉路遥四肢和躯体上所有的电线和他鼻孔、嘴中的插管。病床上仍然留下一个有机体,但这个有机体却在刹那之间就变成无生机无意识无生命的了。
1992年11月17日晨8时20分,路遥的生命之弦彻底绷断,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这一时刻。从这一刻起,路遥再也没有醒来,他的灵魂离开了他挚爱着的平凡的世界与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回归到大地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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